景庄

Wie wird man seinen Schatten los?

Wie sagt man seinem Schicksal Nein?

Wie kriecht man aus der eignen Haut?

Wie kann man je ein andrer sein?

维也纳只歌颂死人。

百日藏史之八 东京梦华录

  这篇文章的灵感取自纪录片《南宋》。宋朝是一段我比较喜欢的历史,记得高中时老师给我们讲述崖山海战的惨壮,我竟然毫不争气地哭了出来。
  虽然有人不能理解,为什么十万军民,女眷,朝臣都要跟着小皇帝跳海,以身殉国。但我始终觉得,正是如此惨烈的情节,让我震撼感慨不已。
  《东京梦华录》是北宋灭亡后,孟元老记载北宋繁荣市井及众生百态的散文笔记。

  说了这么多……其实剧情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…………。





  如何写就一本无字天书

  篆刻上他的风骨

  一盏清酒饮下一世赌注

  我终究无法参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———题词



  元兴十四年,秋。

  雷雨䨒䨒,淅淅沥沥润泽了城内的九衢十道。阴云黑压压地布满了皇城上空。朱圌红漆墙,黑瓦精雕,仿佛都要被这场不速之雨,冲洗得苍白褪色。

  庄严的太和宝殿,一如既往地站了一列又一列的朝臣,他们整齐地低着头,手拢入袖中将朝笏抬至额前,不言不语。但与往常稍有不同的是,殿内的气氛似乎更加低了几分。

  “诸位爱卿,你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,让朕很为难啊。”

 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静静审视着不肯谏言的群臣,单手托着腮冷嘲道。

  “圣上,如今国库亏虚,又分受西南两族逼压,若主动请战定会亏损万千……还请陛下三思。”终于,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,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。

  这个站在最前方白发苍苍的老者,赫然就是当朝丞相。

  见丞相发话,底下几个官员也纷纷跟着附和,上前谏言主战的弊处。

  年轻的皇帝看了看眼前的情形,越发觉得现在这般还不如方才什么都不说来的痛快,不禁换了一个托腮的姿势。

  “哼,一群缩头畏尾之辈!”

  正当殿内议论得热火朝天之时,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群臣之中传来。众人闻声,见怪不怪地齐齐往一个方向看去。

  那是镇国将军府次子,史罗碧,现今的史家双将之一。若说他跋扈暴纵,可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。可以说整个兴国的半壁江山都是史罗碧和他兄长史艳文打下来的。

  “哦?爱卿似乎有话要说?”皇帝见状也撤下手朝直直挺着身子的史罗碧望去。

  罗碧见众人的话头都转向了自己,倒也不避讳,只是朝圣上恭行一礼,随后说道。“先帝养精蓄锐,余下国富不计其数,为的便是预防异族犯境,如今蛮狄二族连抢三郡二都,其心昭然。若不主动请战,我朝威严何存?百姓又何以为安?!”

  “莽夫之见,唇圌舌道之易然,又以何为证?敢问将军可知我朝国库半虚,可知行军南下饷银实虚?”丞相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,他垂下眸子一副长者教育小辈的模样,开口道。

  “那我倒要问问丞相,国库半虚,又去了哪里?”罗碧反指一矛,瞪了瞪这个看似悠然自得的老者。

  “行政朝堂,下恤百民。难道将军是要怪圌罪到圣上头上吗?”

  “丞相话中有话,不知这恤是如何恤,行……”

  “家弟之意丞相想必已经了解,只是不知丞相意欲如何?”一旁沉默的史艳文突然开口,打断了罗碧。

  “和,议和。”

  “懦夫。”

  “史罗碧!你…”

  “好了好了,朝堂之上吵来吵去成何体统,退朝。”一直未曾说话的皇帝突然制止了这场看似没完没了的争辩,他搁下手中的奏折,起身便离开了太和殿。

  下朝之后,丞相握着玉笏直径走到了史艳文面前。“史艳文,看在你的份上,老夫不与小辈斤斤计较,你让史罗碧好自为之。”撂下这么一句话他甩袖便离开了。

  史艳文笑而不语,只是一手紧紧拉着身旁的罗碧,望着丞相及其随臣离开。

  “你在朝中如此与丞相作对,怕是要惹下祸端。”见众人渐渐散去,史艳文无奈地摇了摇头,放轻了声线劝道。

  “你就是太过忍让,才会处处遭人欺负。那老头早就看我们史家不顺眼,还会急于这一时吗?”罗碧没好气地说着。

  “……嗯,说的也是。”史艳文微微阖眼,思考了半晌。怕就怕,他就急于这一时……。

  正如史罗碧所言,丞相针对将军府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可怕就怕在,处处与他针锋相对,反而会激增矛盾,俗言道狗急了也会跳墙,更何况丞相府在朝中的势力可以说是一手遮天,若说他不会做什么小动作,史艳文是一点都不信的。






  第二天,兵吏工三部尚书联圌名上奏,斥责将军府滥占国库存银,无有作为,应减其粮饷,上缴于国库,以示惩戒。

  接着,将军府的军饷就被扣了一半。

  “那个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,李承旭这个傀儡!”罗碧一拳打在桌子上,咬牙切齿地说。

  “小弟,我相信陛下有他自己的想法。”史艳文虽然嘴上这么说,但眉头也是愁得皱在了一起。

  “想法?什么想法?搞垮将军府吗?”

  闻言,史艳文沉思了片刻。过了半晌,他睁开眸子,复又说到。

  “不要意气用事,现下当务之急应是安抚军心,小弟你先去军营看看将士们,我随就后来。”

  “你要去哪里?”

  “我有事,你先去吧。”

  见史艳文不肯明说,罗碧也没有再追问,只是深深地瞥了一眼看上去无比平静的人,他知道史艳文的抉择都有他自己的道理,所以他也一如往常地,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。

  只是这一次,他等了三天。却等来了史艳文的死讯。

  史艳文通敌叛圌国,将机密卖给外族,证据确凿罪无可脱,皇帝念在史艳文曾经军功显赫,便亲手赐了他一壶鸩酒,并未将罪责连坐于将军府。但将军府仍要接受半数调配,取两万收编入京都王师。

  史艳文,死了。

  一切犹如汹涌浪涛,一股脑拍打着史罗碧。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,史艳文,已经死了。

  等罗碧回过神来时,他已经不顾副将的阻挠,匆匆赶到了御书房门前。而里面坐着的,便是那个被丞相掌在手心的傀儡皇帝。

  “进来吧,朕知道你在外面。”从里面传来的声音,赫然就是当今圣上李承旭。

  罗碧推开木门,烛圌光明灭却恍恍惚惚点亮了整个屋子。他抬脚走进去,盯着那个身着朱玄黑蟒袍的皇帝,情绪异常地平静。“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。”

  “丞相要他死,他便死了。”李承旭毫不忌讳,他静静地开口。“可是原本,丞相是想要你死的……。”

  于是那天夜里,史艳文便入了宫。谁也不知道他与皇帝说了什么,这件事情连起居舍人也未曾将它收入录中。后人只知晓,自那不久,镇国文儒将军史艳文,便被打入天牢,以通敌卖国之罪,处以鸩刑。

  “史艳文是朕的一枚棋子,他甘愿做这枚关键,被朕下在天元之位,将整个棋局撑起。你的兄长,确实是一
个值得尊敬的人。”

  皇帝半敛着眸,说完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,随后便将一折奏本丢给案下的罗碧。

  罗碧不动声色地拿起奏折,缓缓打开翻看了几眼,直至瞥到折子上的最后几个字,他忽然愣在了原地。

  罪状,通敌叛圌国。

  罪者,史罗碧。

  “李承旭!!”积郁几天的情绪,终于在此刻爆发。罗碧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,将奏折重重地拍在书案上。“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!”

  被直呼名姓的皇帝似乎并不生气,他异常平静地抬头,望向强忍着怒气的史罗碧,开口轻轻说道。“你很生气。是在生史艳文欺骗你代弟赴死的气,还是在生朕不识忠佞妄杀良将的气?”

  说着,他背着手从书案后面走出来,脚步缓缓,语气也沉重了许多。“朕……亦舍不得史卿。”

 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,莫名其妙地将罗碧从愤怒的深渊拉了回来。

  “可是罗碧啊,世上许多事身不由己。”

  丞相想让史家没落,那么史家双将就必须倒下一个。只有这么做,李承旭才能埋下铲除丞相的种子。所以那天他斗了次蛐蛐,将倒霉蛋的名字贴在了漆黑的背甲上。最终,背上贴着“文”字的蛐蛐赢了,它将贴着“罗”字的蛐蛐撞出了木盒之外,而独自在木笼之中无头无脑地撞了起来。李承旭看着只觉好笑,于是就在罪折上,写下了史罗碧的名字。

  但他知道,以史艳文的聪明才智,定会猜到什么。

  于是他静静地等着,等候史艳文的到来。让他甘愿去死,甘愿成为这最关键的一子,甘愿成为铲除內患的一步定海神针。

  史艳文果然不负他所望。

  “罗碧啊,你可要好好想想,史艳文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。”他拍了拍罗碧的肩,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。

  从御书房出来时,已经很晚了。

  罗碧浑浑噩噩地走着,不知在思考些什么。他觉得自己应该清楚史艳文的用意,更应该理解李承旭的做法。但他依旧无法平息心中翻涌的情绪,就像他无法挽回逝去的故人一般。明知道这是一场冤案,却因为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无法平圌反。所以史艳文必须将这卖国的罪名,刻在骨子里。

  削弱将军府的军权,拔除丞相府的势力。最后将一群啃噬朝堂金辉的废物驱逐流放。李承旭的这一举动可以说是轰动了全国上下。后来他改革赋税,推行利民新政。一时间,他的名字被万家传唱,百姓拥戴,贤士向往。万世明君之称,被他一揽入怀。

  时至此刻,当初的镇国文儒将叛圌国一案到底是否冤屈,又有谁会在乎呢?

  史罗碧牵着缰绳回头望了一眼浩威盛大的皇城,最后领着军队头也不回地前往了南郡。

  罗碧打开史艳文生前给他的锦囊,泛黄的纸条上赫然写着几个字。

  泽水困①,地风升②,水火既济③。

  仔细看完,罗碧将纸条揉作一团,丢入了火盆中。

  史艳文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,而现在他是在提醒罗碧,若及时勒马回头,或许会有一线生机,但一切已经不容反悔。撤退,永远不是他史罗碧的作风。

  所以。

  “我们,一起死在这里。”

  尔后,罗碧带领镇国军数万一路南征而下,铁蹄所踏之处,皆为乱军染指的疆土。罗碧仅以十数天便收复了西南三郡,镇国将军府的威名,重新响彻云霄。

  再后来,罗碧长期驻守西南边关。元兴三十二年,中原异邦突然发难,截断西南三郡与王都通路。一时间,西南三郡成为兴国流落在外的遗珠。各地虎视眈眈,欲举兵攻下三郡。哪知镇国军不见丝毫慌乱,四面夹攻之下,仍是守住了扈州一城数载。可惜粮草尽断,孤军无援,扈州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。直至京都王师南伐,扈州已然气数尽失。

  城中堆尸遍地,铁蹄踏破。

  但城墙之上,镇国将军府的旗帜,仍然在狼烟熏染之下,屹立不倒。

  曾经的史家双将之一史罗碧,就这么执枪挡在城门前,乱箭刺穿了他的肩膀,他的手臂,甚至是胸口,双膝,但他仍旧直直地挺立着,膝盖不曾有丝毫的弯曲。而临死前,他怀中所抱着的,便是史艳文的骨灰盒。

  镇国将军府,一个兴国的传奇,终于在此刻消失于历史的舞台。



  此时,已经年过四十的李承旭,背手望着窗外纷飞的鹅绒大雪,思绪不禁回转到了二十多年前。

  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,自请来到了御书房。郑重地跪在自己面前。

  “罪臣史艳文,愿代弟赴死。”

  李承旭望着他,久久没有说话。他盯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,眼中清明澄澈,想到自己是怎么逃过诸位兄长的算计才爬上这个位置时,他突然觉着有些好笑。

  原来世上真的有如此纯粹的兄弟之情。

  “史卿,朕有一个疑问。”他忽然开口,看似漫不经心,视线却未曾从史艳文身上离开过。

  “陛下请讲。”

  “你的请圌愿,是为了朕的天下,还是为了你的小弟?”

  史艳文笑了笑,没有丝毫犹豫。

  李承旭了然,成全了史艳文的请求。

  “史卿啊,如果你知道多年以后将军府会被朕弄成这副模样,你还会甘愿成为这一枚棋子吗。”

  说着,李承旭阖上了窗。他回到书案前,提笔在一份奏章上写了几个字,然后递给身旁的太监。

  “史家两位将军就以合葬礼敛入墓吧。”

 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一点点补偿,纵使这个补偿已经毫无意义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END

 


注①:泽水困,上兑泽下砍水。困,刚揜也。险以说,困而不失其其所,“亨”,其为君子乎?“贞大人吉”,以刚中也。“有言不信”,尚口乃穷也。

注②:地风升,上坤地下巽木。《彖》曰:柔以时升,巽而顺,刚中而应,是以大“亨”“南征吉”,志行也。

注③:火水既济,上坎水下离火。上六:濡其首,厉。 《象》曰:濡其首,何可久也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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